禮樂十一 卷二十一
聲
無形而樂有器。古之作樂者,知夫器之必有弊,而聲不可以言傳,懼夫器失而聲遂亡也,乃多為之法以著之。故始求聲者以律,而造律者以黍。自一黍之廣,積而為
分、寸;一黍之多,積而為龠、合;一黍之重,積而為銖、兩。此造律之本也。故為之長短之法,而著之於度;為之多少之法,而著之於量;為之輕重之法,而著之
於權衡。是三物者,亦必有時而弊,則又總其法而著之於數。使其分寸、龠合、銖兩皆起于黃鐘,然後律、度、量、衡相用為表裏,使得律者可以制度、量、衡,因
度、量、衡亦可以制律。不幸而皆亡,則推其法數而制之,用其長短、多少、輕重以相參考。四者既同,而聲必至,聲至而後樂可作矣。夫物用於有形而必弊,聲藏
於無形而不竭,以有數之法求無形之聲,其法具存。無作則已,苟有作者,雖去聖人于千萬歲後,無不得焉。此古之君子知物之終始,而憂世之慮深,其多為之法而
丁寧纖悉,可謂至矣。
三代既亡,禮樂失其本,至其聲器、有司之守,亦以散亡。自漢以來,歷代莫不有樂,作者各因其所學,雖清濁高下時有不同,然不能出於法數。至其所以用於郊廟、朝廷,以接人神之歡,其金石之響,歌舞之容,則各因其功業治亂之所起,而本其風俗之所由。
自漢、魏之亂,晉遷江南,中國遂沒于夷狄。至隋滅陳,始得其樂器,稍欲因而有作,而時君褊迫,不足以堪其事也。是時鄭譯、牛弘、辛彥之,何妥、蔡子元、
於普明之徒,皆名知樂,相與撰定。依京房六十律。因而六之,為三百六十律,以當一歲之日,又以一律為七音,音為一調,凡十二律為八十四調,其說甚詳。而終
隋之世,所用者黃鐘一宮,五夏,二舞、登歌,房中等十四調而已。
《記》曰:「功成作樂,蓋王者未作樂之時,必因其舊而用之。唐興即用隋樂。武德九年,始詔太常少卿祖孝孫、協律郎竇璡等定樂。初,隋用黃鐘一宮,惟擊七
鐘,其五鐘設而不擊,謂之啞鐘。唐協律郎張文收乃依古斷竹為十二律,高祖命與孝孫吹調五鐘,叩之而應,由是十二鐘皆用。孝孫又以十二月旋相為六十聲、八十
四調。其法,因五音生二變,因變徵為正徵,因變宮為清宮。七音起黃鐘,終南呂,迭為綱紀。黃鐘之律,管長九寸,王于中宮土。半之,四寸五分,與清宮合,五
音之首也。加以二變,迴圈無間。故一宮、二商、三角、四變徵、五徵、六羽、七變宮,其聲繇濁至清為一均。凡十二宮調,皆正宮也。正宮聲之下,無複濁音,故
五音以宮為尊。十二商調,調有下聲一,謂宮也。十二角調,調有下聲二,宮、商也。十二徵調,調有下聲三,宮、商、角也。十二羽調,調有下聲四,宮、商、
角、徵也。十二變徵調,居角音之後,正徵之前。十二變宮調,在羽音之後,清宮之前。雅樂成調,無出七聲,本宮遞相用。唯樂章則隨律定均,合以笙、磬,節以
鐘、鼓。樂既成,奏之。
太宗謂侍臣曰:「古者聖人沿情以作樂,國之興衰,未必由此。」御史大夫杜淹曰:「陳將亡也。有《玉樹後庭花》,齊將亡也,有《伴侶曲》,聞者悲泣,所謂
亡國之音哀以思,以是觀之,亦樂之所起。」帝曰:夫聲之所感,各因人之哀樂。將亡之政,其民苦,故聞以悲。今《玉樹》、《伴侶》之曲尚存,為公奏之,知必
不悲。」尚書右丞魏征進曰:「孔子稱:'樂雲樂雲,鐘鼓雲乎哉。'樂在人和,不在音也。」十一年,張文收復請重正余樂,帝不許,曰:「朕聞人和則樂和,隋
末喪亂,雖改音律而樂不和。若百姓安樂,金石自諧矣。」
文收既定樂,複鑄銅律三百六十、銅斛二、銅秤二、銅甌十四、稱尺一。斛左右耳與臀皆方,積十而登,以至於斛,與古玉尺、玉鬥同。皆藏于太樂署。武后時,
太常卿武延秀以為奇玩,乃獻之。及將考中宗廟樂,有司奏請出之,而稱尺已亡,其跡猶存,以常用度量校之,尺當六之五,量、衡皆三之一。至肅宗時,山東人魏
延陵得律一,因中官李輔國獻之,雲「太常諸樂調皆下,不合黃鐘,請悉更制諸鐘磬。」帝以為然,乃悉取太常諸樂器入於禁中,更加磨剡,凡二十五日而成。禦三
殿觀之,以還太常。然以漢律考之,黃鐘乃太簇也,當時議者以為非是。
其後黃巢之亂,樂工逃散,金奏皆亡。昭宗即位,將謁郊廟,有司不知樂縣制度。太常博士殷盈孫按周法以算數除鎛鐘輕重高卬,黃鐘九寸五分,倍應鐘三寸三分
半,凡四十八等。圖上口項之量及徑衡之圍。乃命鑄鎛鐘十二,編鐘二百四十。宰相張浚為脩奉樂縣使,求知聲者,得處士蕭承訓等,校石磬,合而擊拊之,音遂
諧。
唐為國而作樂之制尤簡,高祖、太宗即用隋樂與孝孫、文收所定而已。其後世所更者,樂章舞曲。至於昭宗,始得盈孫焉,故其議論罕所發明。若其樂歌廟舞,用於當世者,可以考也。
樂縣之制,宮縣四面,天子用之。若祭祀,則前祀二日,大樂令設縣于壇南內壝之外,北向。東方,西方,磬虡起北,鐘虡次之。南方,北方,磬虡起西,鐘虡次
之。鎛鐘十有二,在十二辰之位。樹雷鼓於北縣之內、道之左右,植建鼓於四隅。置柷、敔於縣內,柷在右,敔在左。設歌鐘、歌磬於壇上,南方北向。磬虡在西,
鐘虡在東。琴、瑟、箏、築皆一,當磬虡之次,匏,竹在下。凡天神之類,皆以雷鼓;地祇之類,皆以靈鼓;人鬼之類,皆以路鼓。其設於庭,則在南,而登歌者在
堂。若朝會,則加鐘磬十二虡,設鼓吹十二案於建鼓之外。案設羽葆鼓一,大鼓一,金錞一,歌、蕭、笳皆二。登歌,鐘、磬各一虡,節鼓一,歌者四人,琴、瑟、
箏、築皆一,在堂上;笙、和、簫、篪、塤皆一,在堂下。若皇后享先蠶,則設十二大磬,以當辰位,而無路鼓。軒縣三百,皇太子用之。若釋奠于文宣王、武成
王,亦用之。其制,去宮縣之南面。判縣二面,唐之舊禮,祭風伯、雨師、五嶽、四瀆用之。其制,去軒縣之北面。皆植建鼓于東北、西北二隅。特縣,去判縣之西
面,或陳於階間,有其制而無所用。
凡橫者為簨,植者為虡。虡以縣鐘磬,皆十有六,周人謂之一堵,而唐隋謂之一虡。自隋以前,宮縣二十虡。及隋平陳,得梁故事用三十六虡,遂用之。唐初因隋
舊,用三十六虡。高宗蓬萊宮成。增用七十二虡。至武后時省之。開元定禮,始依古著為二十虡。至昭宗時,宰相張浚已修樂縣,乃言:舊制,太清宮、南北郊、社
稷及諸殿廷用二十虡,而太廟、含元殿用三十六虡,浚以為非古,而廟廷狹隘,不能容三十六,乃複用二十虡。而鐘虡四,以當甲丙庚壬,磬虡四,以當乙丁辛癸,
與《開元禮》異,而不知其改制之時,或說以鐘磬應陰陽之位,此《禮經》所不著。
凡樂八音,自漢以來,惟金以鐘定律呂,故其制度最詳,其餘七者,史官不記。至唐,獨宮縣與登歌、鼓吹十二案樂器有數,其餘皆略而不著,而其物名具在。八
音:一曰金,為鎛鐘,為編鐘,為歌鐘,為錞,為鐃,為鐲,為鐸。二曰石,為大磬,為編磬,為歌磬。三曰土,為壎,為緌,緌,大壎也。四曰革,為雷鼓,為靈
鼓,為路鼓,皆有鞀;為建鼓,為鞀鼓,為縣鼓,為節鼓,為拊,為相。五曰絲,為琴,為瑟,為頌瑟,頌瑟,箏也;為阮鹹,為築。六曰木,為柷,為敔,為雅,
為應。七曰匏,為笙,為竽,為巢,巢,大笙也;為和,和,小笙也。八曰竹,為簫,為管,為篪,為笛,為舂牘。此其樂器也。
初,祖孝孫已定樂,乃曰大樂與天地同和者也,制《十二和》,以法天之成數,號《大唐雅樂》:一曰《豫和》二曰《順和》,三曰《永和》,四曰《肅和》,五
曰《雍和》,六曰《壽和》,七曰《太和》,八曰《舒和》,九曰《昭和》,十曰《休和》,十一曰《正和》,十二曰《承和》。用於郊廟、朝廷,以和人神。孝孫
已卒,張文收以為《十二和》之制未備,乃詔有司釐定,而文收考正律呂,超居郎呂才葉其聲音,樂曲遂備。自高宗以後,稍更其曲名。開元定禮,始複遵用孝孫
《十二和》。其著於禮者:
一曰《豫和》,以降天神。冬至祀圓丘,上辛祈谷,孟夏雩,季秋享明堂,朝日,夕月,巡狩告於圓丘,燔柴告至,封祀太山,類於上帝,皆以圜鐘為宮,三奏;
黃鐘為角,太簇為徵,姑洗為羽,各一奏,文舞六成。五郊迎氣,黃帝以黃鐘為宮。赤帝以函鐘為徵,白帝乙太簇為商,黑帝以南呂為羽,青帝以姑洗為角,皆文舞
六成。
二曰《順和》,以降地祇。夏至祭方丘,孟冬祭神州地祇,春秋社,巡狩告社,宜於社,禪社首,皆以函鐘為宮,太簇為角,姑洗為徵,南呂為羽。各三奏,文舞八成。望於山川,以蕤賓為宮,三奏。
三曰《永和》,以降人鬼。時享、禘祫,有事而告謁於廟,皆以黃鐘為宮,三奏;大呂為角,太簇為征,應鐘為羽,各二奏。文舞九成。祀先農,皇太子釋奠,皆
以姑洗為宮,文舞三成;送神,各以其曲一成。蠟兼天地人,以黃鐘奏《豫和》,蕤賓、姑洗、太族奏《順和》,無射、夷則奏《永和》,六均皆一成以降神,而送
神以《豫和》。
四曰《肅和》,登歌以奠玉帛。于天神,以大呂為宮;于地祇,以應鐘為宮;于宗廟,以圜鐘為宮;祀先農、釋奠,以南呂為宮;望于山川,以函鐘為宮。
五曰《雍和》,凡祭祀以入俎。天神之俎,以黃鐘為宮;地祇之俎,乙太簇為宮;人鬼之俎,以無射為宮。又以徹豆。凡祭祀,俎入之後,接神之曲亦如之。
六曰《壽和》,以酌獻、飲福。以黃鐘為宮。
七曰《太和》,以為行節。亦以黃鐘為宮。凡祭祀,天子入門而即位,與其升降,至於還次,行則作,止則止。其在朝廷,天子將自內出,撞黃鐘之鐘,右五鐘應,乃奏之,其禮畢,興而入,撞蕤賓之種,左五鐘應,乃奏之。皆以黃鐘為宮。
八曰《舒和》,以出入二舞,及皇太子、王公、群後、國老若皇后之妾禦、皇太子之宮臣,出入門則奏之。皆乙太族之商。
九曰《昭和》,皇帝、皇太子以舉酒。
十曰《休和》,皇帝以飯,以肅拜三老,皇太子亦以飯。皆以其月之律均。
十一曰《正和》,皇后受冊以行。
十二曰《承和》,皇太子在其宮,有會以行。若駕出,則撞黃鐘,奏《太和》。出太極門而奏《采茨》,至於嘉德門而止。其還也亦然。
初,隋有文舞、武舞,至祖孝孫定樂,更文舞曰《治康》,武舞曰《凱安》,舞者各六十四人。文舞:左籥右翟,與執纛而引者二人,皆委貌冠,黑素,絳領,廣
袖,白絝,革帶,烏皮履。武舞:左幹右戚,執旌居前者二人,執鞀執鐸皆二人,金錞二,輿者四人,奏者二人,執鐃二人,執相在左,執雅在右,皆二人夾導,服
平冕,余同文舞。朝會則武弁,平巾幘,廣袖,金甲,豹文絝,烏皮華。執幹戚夾導,皆同郊廟。凡初獻,作文舞之舞;亞獻、終獻,作武舞之舞。太廟降神以文
舞,每室酌獻,各用其廟之舞。禘祫遷廟之主合食,則舞亦如之。儀鳳二年,太常卿韋萬石定《凱安舞》六變:一變象龍興參墟;二變象克定關中;三變象東夏賓
服;四變象江淮平;五變象獫狁伏從;六變復位以崇。象兵還振旅。
初,太宗時,詔秘書監顏師古等撰定弘農府君至高祖太武皇帝六廟樂曲舞名。其後變更不一,而自獻祖而下廟舞,略可見也。獻祖曰《光大之舞》,懿祖曰《長髮
之舞》,太祖曰《大政之舞》,世祖曰《大成之舞》,高祖曰《大明之舞》,太宗曰《崇德之舞》,高宗曰《鈞天之舞》,中宗曰《太和之舞》,世祖曰《大成之
舞》,高祖曰《大明之舞》,太宗曰《崇德之舞》,高宗曰《鈞天之舞》,中宗曰《太和之舞》,睿宗曰《景雲之舞》,玄宗曰《大運之舞》,肅宗曰《惟新之
舞》,代宗曰《保大之舞》,德宗曰《文明之舞》,順宗曰《大順之舞》,憲宗曰《象德之舞》,穆宗曰《和寧之舞》,敬宗曰《大鈞之舞》,文宗曰《文成之
舞》,武宗曰《大定之舞》,昭宗曰《咸寧之舞》,其餘闕而不著。
唐之自製樂凡三大舞:一曰《七德舞》,二曰《九功舞》,三曰《上元舞》。
《七德舞》者,本名《秦王破陣樂》。太宗為秦王,破劉武周,軍中相與作《秦王破陣樂》曲。及即位,宴會必奏之,謂侍臣曰:「雖發揚蹈厲,異乎文容,然功
業由之,被于樂章,示不忘本也。」右僕射封德彝曰:「陛下以聖武戡難,陳樂象德,文容豈足道哉!」帝矍然曰:「朕雖以武功興,終以文德綏海內,謂文容不如
蹈厲,斯過矣。」乃制舞圖,左圓右方,先偏後伍,交錯屈伸,以象魚麗、鵝鸛。命呂才以圖教樂工百二十八人,被銀甲執戟而舞,凡三變,每變為四陣,象擊刺往
來,歌者和曰:「秦王破陣樂」。後令魏征與員外散騎常侍褚亮、員外散騎常侍虞世南、太子右庶子李百藥更制歌辭,名曰《七德舞》。舞初成,觀者皆扼腕踴躍,
諸將上壽,群臣稱萬歲,蠻夷在庭者請相率以舞。太常卿蕭瑀曰:「樂所以美盛德,形容而有所未盡,陛下破劉武周,薛舉、竇建德、王世充,原圖其狀以識。」帝
曰:「方四海未定,攻伐以平禍亂,制樂陣其梗概而已。若備寫禽獲,今將相有嘗為其臣者,觀之有所不忍,我不為也。」自是元日、冬至朝會慶賀,與《九功舞》
同奏。舞人更以進賢冠,虎文袴,崽蛇帶,鳥皮鞾,二人執旌居前。其後更號《神功破陣樂》。
《九功舞》者,本名《功成慶善樂》。太宗生於慶善宮,貞觀六年幸之,宴從臣,賞賜閭裏,同漢沛、宛。帝歡甚,賦詩,起居郎呂才被之管弦,名曰《功成慶善
樂》,以童兒六十四人,冠進德冠,紫袴褶,長袖,漆髻,屣履而舞,號《九功舞》。進蹈安徐,以象文德。麟德二年詔:「郊廟、享宴奏文舞,用《功成慶善
樂》,曳履,執紼,服袴褶,童子冠如故,武舞用《神功破陣樂》,衣甲,持戟,執纛者被金甲,八佾,加簫、笛、歌鼓,列坐縣南,若舞即與宮縣合奏。其宴樂二
舞仍別設焉。」
《上元舞》者,高宗所作也。舞者百八十人,衣畫雲五色衣,以象元氣。其樂有《上元》、《二儀》、《三才》、《四時》、《五行》、《六律》、《七政》、
《八風》、《九宮》、《十洲》、《得一》、《慶雲》之曲,大祠享皆用之。至上元三年,詔:「惟圓丘,方澤、太廟乃用,餘皆罷。」又曰:「《神功破陣樂》不
入雅樂,《功成慶善樂》不可降神,亦皆罷。」而效廟用《治康》、《凱安》如故。
儀鳳二年,太常卿韋萬石奏:「請作《上元舞》,兼奏《破陣》、《慶善》二舞。而《破陣樂》五十二徧,著于雅樂者二徧;《慶善樂》五十徧,著于雅樂者一
徧;《上元舞》二十九徧,皆著于雅樂。」又曰:「《雲門》、《大鹹》、《大磬》、《大夏》,古文舞也。《大濩》、《大武》,古武舞也。為國家者,揖讓得天
下,則先奏文舞;征伐得天下,則先奏武舞。《神功破陣樂》有武事之象,《功成慶善樂》有文事之象,用二舞,請先奏《神功破陣樂》。」初,朝會常奏《破陣
舞》,高宗即位,不忍觀之,乃不設。後幸九成宮,置酒,韋萬石曰:「《破陣樂》舞,所以宣揚祖宗盛烈,以示後世,自陛下即位,寢而不作者久矣。禮,天子親
總幹戚,以舞先祖之樂。今《破陣樂》久廢,群下無所稱述,非所以發孝思也。」帝複令奏之,舞畢,歎曰:「不見此樂垂三十年,追思王業勤勞若此,朕安可忘武
功邪!」群臣皆稱萬歲。然遇饗燕奏二樂,天子必避位,坐者皆興。太常博士裴守真以謂「奏二舞時,天子不宜起立」。詔從之。及高宗崩,改《治康舞》曰《化
康》以避諱。武后毀唐太廟。《七德》、《九功》之舞皆亡,唯其名存。自後複用隋文舞、武舞而已。
燕樂。高祖即位,仍隋制設九部樂:《燕樂伎》,樂工舞人無變者。《清商伎》者,隋清樂也。有編鐘,編磬、獨弦琴,擊琴、瑟、奏琵琶、臥箜篌、築、箏、節
鼓皆一;笙、笛、簫、篪、方響、跋膝皆二。歌二人,吹葉一人,舞者四人,並習《巴渝舞》。《西涼伎》,有編鐘、編磬皆一;彈箏、掃箏,臣箜篌、豎箜篌、琵
琶。五弦笙、蕭、觱篥、小觱篥、笛、橫笛、腰鼓、齊鼓、簷鼓皆一;銅鈸二,貝一。白舞一人,方舞四人。《天竺伎》,有銅鼓,羯鼓、都曇鼓、毛員鼓,觱篥,
橫笛,鳳首箜篌,琵琶、五弦,貝,紼一;銅鈸二,舞者二人。《高麗伎》,有彈箏、掃箏、鳳首箜篌、臥箜篌、豎箜篌、琵琶,以蛇皮為槽,厚寸餘,有鱗甲。楸
木為面,象牙為捍撥,畫國王形。又有五弦、義觜、笛、笙、葫蘆笙、簫、小觱篥、桃皮觱篥、腰鼓、齊鼓、簷鼓、龜頭鼓、鐵版、貝、大觱篥。胡旋舞,舞者立球
上,旋轉如風。《龜茲伎》,有彈箏、豎箜篌、琵琶、五弦、橫笛、笙、蕭、觱篥、答臘鼓、毛員鼓、都曇鼓,侯提鼓、雞婁鼓、腰鼓、齊鼓、簷鼓、貝,皆一;銅
鈸二。舞者四人。設五方師子,高丈餘,飾以方色。每師子有十二人,畫衣,執紅拂,首加紅襪,謂之師子郎。《安國伎》,有豎箜篌、琵琶、五弦、橫笛、簫、觱
篥、正鼓、和鼓、銅鈸,皆一;舞者二人。《疏勒伎》,有堅箜篌、琵琶、五弦、簫、橫笛、觱篥、答臘鼓、羯鼓、侯提鼓、腰鼓、雞婁鼓,皆一;舞者二人。《康
國伎》,有正鼓、和鼓,皆一;笛、銅鈸,皆二。舞者二人。工人之服皆從其國。
隋樂,每奏九部樂終,輒奏《文康樂》,一曰《禮畢》。虁騰時,命削去之,其後遂亡。及平高昌,收其樂。有豎箜篌、銅角,一;琵琶、五弦、橫笛、簫、觱
篥、答臘鼓、腰鼓、雞婁鼓、羯鼓,皆二人。工人布巾,袷袍,錦襟,金銅帶,畫絝。舞者二人,黃袍袖,練襦,五色絛帶,金銅耳璫;赤鞾。自是初有十部樂。
其後因內宴,詔長孫無忌制《傾杯曲》,魏征制《樂社樂曲》,虞世南制《英雄樂曲》。帝之破竇建德也。乘馬名黃驄驃,及征高麗,死於道,頗哀惜之,命樂工制《黃驄疊曲》四曲,皆宮調也。
五弦,如琵琶而小,北國所出,舊以木撥彈,樂工裴神符初以手彈,太宗悅甚,後人習為掃琵琶。
高宗即位,景雲見,河水清,張文收采古誼為《景雲河清歌》,亦名燕樂。有玉磬、方響、掃箏、築、臥箜篌、大小箜篌、大小琵琶、大小五弦、吹葉、大小笙、
大小觱篥、簫、銅鈸、長笛、尺八、短笛,皆一;毛員鼓、連鞉鼓、桴鼓、貝,皆二。每器工一人,歌二人。工人絳袍,金帶,烏鞾。舞者二十人。分四部:一《景
雲舞》,二《慶善舞》,三《破陣舞》,四《承天舞》。《景雲樂》,舞八人,五色雲冠,錦袍,五色袴,金銅帶。《慶善樂》,舞四人,紫袍,白袴。《破陳
樂》,舞四人,綾袍,絳袴。《承天樂》,舞四人,進德冠,紫袍,白袴。《景雲舞》,元會第一奏之。
高宗以琴曲浸絕,雖有傳者,複失宮商,令有司脩習。太常丞呂才上言:「舜彈五弦之琴,哥《南風》之詩,是知琴操曲弄皆合於歌。今以禦《雪詩》為《白雪
歌》。古今奏正曲複有送聲,君唱臣和之義,以群臣所和詩十六韻為送聲十六節。」帝善之,乃命太常著於樂府。才複撰《琴歌》、《白雪》等曲,帝亦制歌詞十
六,皆著樂府。
帝將伐高麗,燕洛陽城門,觀屯營教舞,按新徵用武之勢,名曰《一戎大定樂》,舞者百四十人,被五采甲,持槊而舞,歌者和之,曰「八弦同軌樂。」象高麗平而天下大定也。及遼東平,行軍大總管李勣作《夷來賓》之曲以獻。
調露二年,幸洛陽城南樓,宴群臣,太常奏《六合還淳》之舞,其容制不傳。
高宗自以李氏老子之後也,於是命樂工制道調。
禮樂十二 卷二十二
自周、陳以上,雅鄭淆雜而無別,隋文帝始分雅、俗二部,至唐更曰「部當」。
凡所謂俗樂者,二十有八調:正宮、高宮、中呂宮、道調宮、南呂宮、仙呂宮、黃鐘宮為七宮;越調、大食調、高大食調、雙調、小食調、歇指調、林鐘商為七
商;大食角、高大食角,雙角,小食角、歇指角、林鐘角、越角為七角;中呂調、正平調、高平調、仙呂調,黃鐘羽。般涉調、高般涉為七羽。皆從濁至清,迭更其
聲,下則益濁,上則益清,慢者過節,急者流蕩。其後聲器浸殊,或有宮調之名,或以倍四為度,有與律呂同名,而聲不近雅者。其宮調乃應夾鐘之律,燕設用之。
絲有琵琶、五弦、箜篌、箏,竹有觱篥、簫、笛,匏有笙,革有杖鼓、第二鼓、第三鼓、腰鼓、大鼓,土則附革而為鞡,木有拍板、方響,以體金應石而備八音。
倍四本屬清樂,形類雅音,而曲出於胡部。複有銀字之名,中管之格,皆前代應律之器也。後人失其傳,而更以異名,故俗部諸曲,悉源于雅樂。
周、隋管弦雜曲數百,皆西涼樂也。鼓舞曲,皆龜茲樂也。唯琴工猶傳楚、漢舊聲及《清調》,蔡邕五弄、楚調四弄,謂之九弄。隋亡,清樂散缺,存者才六十三
曲。其後傳者:《平調》、《清調》,周《房中樂》遺聲也;《白雪》,楚曲也;《公莫舞》,漢舞也;《巴渝》,漢高帝命工人作也;《明君》,漢元帝時作也;
《明之君》,漢《鞞舞》曲也;《鐸舞》,漢曲也;《白鳩》,吳《拂舞》曲也;《白紵》,吳舞也;《子夜》,晉曲也;《前溪》,晉車騎將軍沈珫作也;《團
扇》,晉王瑉歌也;《懊儂》,晉隆安初謠也;《長史變》,晉司徒左長史王廞作也;《丁督護》,晉、宋間曲也;《讀曲》,宋人為彭城王義康作也;《烏夜
啼》,宋臨川王義慶作也;《石城》,宋臧質作也;《莫愁》《石城樂》所出也;《襄陽》,宋隨王誕作也;《烏夜飛》,宋沈攸之作也;《估客樂》,齊武帝作
也;《楊叛》,北齊歌也;《驍壺》,投壺樂也;《常林歡》,宋、梁間曲也;《三洲》,商人歌也;《采桑》,《三洲曲》所出也;《玉樹後庭花》、《堂堂》,
陳後主作也;《泛龍舟》,隨煬帝作也。又有《吳聲四時歌》、《雅歌》、《上林》、《鳳雛》、《平折》、《命嘯》等曲,其聲與其辭皆訛失,十不傳其一二。
蓋唐自太宗、高宗作三大舞,雜用于燕樂,其他諸曲出於一時之作,雖非絕雅,尚不至於淫放。武后之禍,繼以中宗昏亂,固無足言者。玄宗為平王,有散樂一
部,定韋後之難,頗有預謀者。及即位,命甯王主籓邸樂,以亢太常,分兩朋以角優劣。置內教坊于蓬萊宮側,居新聲、散樂、倡優之伎,有諧謔而賜金帛硃紫者,
酸棗縣尉袁楚客上疏極諫。
初,帝賜第隆慶坊,坊南之地變為池,中宗常泛舟以厭其祥。帝即位,作《龍池樂》,舞者十有二人,冠芙蓉冠,躡履,備用雅樂,唯無磬。又作《聖壽樂》,以
女子衣五色繡襟而舞之。又作《小破陣樂》,舞者被甲胄。又作《光聖樂》,舞者烏冠、畫衣,以歌王跡所興。又分樂為二部:堂下立奏,謂之立部伎;堂上坐奏,
謂之坐部伎。太常閱坐部,不可教者隸立部,又不可教者,乃習雅樂。立部伎八:一《安舞》,二《太平樂》,三《破陣樂》,四《慶善樂》,五《大定樂》,六
《上元樂》,七《聖壽樂》,八《光聖樂》。《安舞》、《太平樂》,周、隋遺音也。《破陣樂》以下皆用大鼓,雜以龜茲樂,其聲震厲。《大定樂》又加金鉦。
《慶善舞》顓用西涼樂,聲頗閒雅。每享郊廟,則《破陣》、《上元》、《慶善》三舞皆用之。坐部伎六:一《燕樂》,二《長壽樂》,三《天授樂》,四《鳥歌萬
歲樂》,五《龍池樂》,六《小破陣樂》。《天授》、《鳥歌》,皆武后作也。天授,年名。鳥歌者,有鳥能人言萬歲,因以制樂。自《長壽樂》以下,用龜茲舞,
唯《龍池樂》則否。
是時,民間以帝自潞州還京師,舉兵夜半誅韋皇后,制《夜半樂》、《還京樂》二曲。帝又作《文成曲》,與《小破陣樂》更奏之。其後,河西節度使楊敬忠獻
《霓裳羽衣曲》十二遍,凡曲終必遽,唯《霓裳羽衣曲》將畢,引聲益緩。帝方浸喜神仙之事,詔道士司馬承禎制《玄真道曲》,茅山道士李會元制《大羅天曲》,
工部侍郎賀知章制《紫清上聖道曲》。太清宮成,太常卿韋縚制《景雲》、《九真》、《紫極》、《小長壽》、《承天》、《順天樂》六曲,又制商調《君臣相遇
樂》曲。
初,隋有法曲,其音清而近雅。其器有鐃、鈸、鐘、磬、幢簫、琵琶。琵琶圓體修頸而小,號曰「秦漢子」,蓋弦鞀之遺制,出於胡中,傳為秦、漢所作。其聲
金、石、絲、竹以次作,隋煬帝厭其聲澹,曲終複加解音。玄宗既知音律,又酷愛法曲,選坐部伎子弟三百教於梨園,聲有誤者,帝必覺而正之,號「皇帝梨園弟
子」。宮女數百,亦為梨園弟子,居宜春北院。梨園法部,更置小部音聲三十餘人。帝幸驪山,楊貴妃生日,命小部張樂長生殿,因奏新曲,未有名,會南方進荔
枝,因名曰《荔枝香》。帝又好羯鼓,而甯王善吹橫笛,達官大臣慕之,皆喜言音律。帝嘗稱:「羯鼓,八音之領袖,諸樂不可方也。」蓋本戎羯之樂,其音太蔟一
均,龜茲、高昌、疏勒、天竺部皆用之,其聲焦殺,特異眾樂。
開元二十四年,升胡部於堂上。而天寶樂曲,皆以邊地名,若《涼州》、《伊州》、《甘州》之類。後又詔道調、法曲與胡部新聲合作。明年,安祿山反,涼州、伊州、甘州皆陷吐蕃。
唐之盛時,凡樂人、音聲人、太常雜戶子弟隸太常及鼓吹署,皆番上,總號音聲人,至數萬人。
玄宗又嘗以馬百匹,盛飾分左右,施三重榻,舞《傾杯》數十曲,壯士舉榻,馬不動。樂工少年姿秀者十數人,衣黃衫、文玉帶,立左右。每千秋節,舞於勤政樓
下,後賜宴設酺,亦會勤政樓。其日未明,金吾引駕騎,北衙四軍陳仗,列旗幟,被金甲、短後繡袍。太常卿引雅樂,每部數十人,間以胡夷之技。內閑廄使引戲
馬,五坊使引象、犀,入場拜舞。宮人數百衣錦繡衣,出帷中,擊雷鼓,奏《小破陣樂》,歲以為常。
千秋節者,玄宗以八月五日生,因以其日名節,而君臣共為荒樂,當時流俗多傳其事以為盛。其後巨盜起,陷兩京,自此天下用兵不息,而離宮苑囿遂以荒堙,獨
其餘聲遺曲傳人間,聞者為之悲涼感動。蓋其事適足為戒,而不足考法,故不復著其詳。自肅宗以後,皆以生日為節,而德宗不立節,然止於群臣稱觴上壽而已。
代宗繇廣平王複二京,梨園供奉官劉日進制《寶應長寧樂》十八曲以獻,皆宮調也。
大曆元年,又有《廣平太一樂》。《涼州曲》,本西涼所獻也,其聲本宮調,有大遍、小遍。貞元初,樂工康昆侖寓其聲於琵琶,奏於玉宸殿,因號《玉宸宮
調》,合諸樂,則用黃鐘宮。其後方鎮多制樂舞以獻。河東節度使馬燧獻《定難曲》。昭義軍節度使王虔休以德宗誕辰未有大樂,乃作《繼天誕聖樂》,以宮為調,
帝因作《中和樂舞》。山南節度使于頔又獻《順聖樂》,曲將半,而行綴皆伏,一人舞於中,又令女伎為佾舞,雄健壯妙,號《孫武順聖樂》。
文宗好雅樂,詔太常卿馮定采開元雅樂制《雲韶法曲》及《霓裳羽衣舞曲》。《雲韶樂》有玉磬四虡,琴、瑟、築、簫、篪、籥、跋膝、笙、竽皆一,登歌四人,
分立堂上下,童子五人,繡衣執金蓮花以導,舞者三百人,階下設錦筵,遇內宴乃奏。謂大臣曰:「笙磬同音,沈吟忘味,不圖為樂至於斯也。」自是臣下功高者,
輒賜之。樂成,改法曲為仙韶曲。會昌初,宰相李德裕命樂工制《萬斯年曲》以獻。
大中初,太常樂工五千餘人,俗樂一千五百餘人。宣宗每宴群臣,備百戲。帝制新曲,教女伶數十百人,衣珠翠緹繡,連袂而歌,其樂有《播皇猷》曲,舞者高冠方履,褒衣博帶,趨走俯仰,中於規矩。又有《蔥嶺西曲》,士女蠙歌為隊,其詞言蔥嶺之民樂河,湟故地歸唐也。
咸通間,諸王多習音聲、倡優雜戲,天子幸其院,則迎駕奏樂。是時,蕃鎮稍複舞《破陣樂》,然舞者衣畫甲,執旗旆,才十人而已。蓋唐之盛時,樂曲所傳,至其末年,往往亡缺。
周、隋與北齊、陳接壤,故歌舞雜有四方之樂。至唐,東夷樂有高麗、百濟,北狄有鮮卑、吐谷渾、部落稽,南蠻有扶南、天竺、南詔、驃國,西戎有高昌、龜茲、疏勒、康國、安國,凡十四國之樂,而八國之伎,列于十部樂。
中宗時,百濟樂工人亡散,岐王為太常卿,複奏置之,然音伎多闕。舞者二人,紫大袖裙襦、章甫冠、衣履。樂有箏、笛、桃皮觱篥、箜篌、歌而已。
北狄樂皆馬上之聲,自漢後以為鼓吹,亦軍中樂,馬上奏之,故隸鼓吹署。後魏樂府初有《北歌》,亦曰《真人歌》,都代時,命宮人朝夕歌之。周、隋始與西涼
樂雜奏。至唐存者五十三章,而名可解者六章而已:一曰《慕容可汗》,二曰《吐谷渾》,三曰《部落稽》,四曰《钜鹿公主》,五曰《白淨王》,六曰《太子企
喻》也。其餘辭多可汗之稱,蓋燕、魏之際鮮卑歌也。隋鼓吹有其曲而不同。貞觀中,將軍侯貴昌,並州人,世傳《北歌》,詔隸太樂,然譯者不能通,歲久不可辨
矣。金吾所掌有大角,即魏之「簸邏回」,工人謂之角手,以備鼓吹。
南蠻、北狄俗斷發,故舞者以繩圍首約發。有新聲自河西至者,號胡音,龜茲散樂皆為之少息。
扶南樂,舞者二人,以朝霞為衣,赤皮鞋。天竺伎能自斷手足,刺腸胃,高宗惡其驚俗,詔不令入中國。睿宗時,婆羅門國獻人倒行以足舞,仰植銛刀,俯身就鋒,曆臉下,複植於背,觱篥者立腹上,終曲而不傷。又伏伸其手,二人躡之,周旋百轉。開元初,其樂猶與四夷樂同列。
貞元中,南詔異牟尋遺使詣劍南西川節度使韋皋,言欲獻夷中歌曲,且令驃國進樂。皋乃作《南詔奉聖樂》,用黃鐘之均,舞六成,工六十四人,贊引二人,序曲
二十八疊,執羽而舞「南詔奉聖樂」字,曲將終,雷鼓作於四隅,舞者皆拜,金聲作而起,執羽稽首,以象朝覲。每拜跪,節以鉦鼓。又為五均:一曰黃鐘,宮之
宮;二曰太蔟,商之宮;三曰姑洗,角之宮;四曰林鐘,徵之宮;五曰南呂,羽之宮。其文義繁雜,不足複紀。德宗閱於麟德殿,以授太常工人,自是殿庭宴則立
奏,宮中則坐奏。
十七年,驃國王雍羌遣弟悉利移、城主舒難陀獻其國樂,至成都,韋皋複譜次其聲,又圖其舞容、樂器以獻。凡工器二十有二,其音八:金、貝、絲、竹、匏、革、牙、角,大抵皆夷狄之器,其聲曲不隸於有司,故無足采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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